第九十一章 异人语 （十三）（1 / 2）

一语完毕，又是继续沉寂。

城下的百姓依旧安静等待“仙人”接下来的话，而此刻几方，却暗暗有了动向，特别是城楼上的众人一听方才那简短的空灵七字，登时不由一瞬惊慌神色，尤其在旁的传令官宦面色惨白的缩低头，眼睛不住看旁边一身衮冕的男人，试探看对方现在是何表情。

颤颤偷瞄到身旁，传令宦官的心脏顿时猛烈乱蹦的要跳出嗓子眼——皇帝果真板着脸微垂目光凝视台中，眉宇间藏不住的强烈愠色向外四散。

没停留多时，愤然一甩袖，先行回宫。

此时传令的官宦迅速的反应出接下来该说的话，又是捏着尖嗓喊道：

“昭示毕，国运昌吉——”

城外隐去的乐声又再次响起，下方民众这才知晓昭示结束，高呼着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”送一国之君离开，七嘴八舌评论方才“仙人”说出的七字，久围在城门前还不散开，姜鱼被周围拥挤向前的百姓来回推搡几下，愣住的大脑清醒过来，再一细看高台处，上方正中的异装人早就不知何时离开。

那个人呢？！姜鱼当即用力挤向人前，想看清那位异瞳的“仙人”去了何处，顶着人流困难挪动，忽然左臂被人从后拉住，回身一看，明德正一手扶着幞头从后拽住自己。

“你要去哪儿？”明德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抓住姜鱼，拉着他疑惑问。

“我要找台子上那个人！我要知道他去了哪里！”人流推搡不停，姜鱼依旧不死心的向前方挤，明德错过几个百姓挨到他身后，对他说道：“那个人方才被士兵带进宫门内，想必是回宫，你就是知道也进不去，昭示已经结束，我们该回去了。”

“不行！我还有话问他！”姜鱼边说边移动脚步，无奈围观的百姓太多，热闹结束人群不断向外散去，走出去的距离又被人推回原地，明德看姜鱼执着不死心，没办法叹口气，硬拉着他退到一个人较少的空处，不明打量他满腹思索的神情，问道：“你认识那个人？”

姜鱼一顿回神，略是显焦急的抓着对方衣袖说道：“你记不记得我曾对你说过，梦中梦见过人的话！”

明德木讷一点头，回道：“记得。”

姜鱼还是有点不可置信的说道：“我梦中梦见的人，就是那个人！”

明德听了也是有点神奇，奇怪问道：“咦？你以前见过他？”

姜鱼眼神不明闪烁看向地面，也是略带迷茫说道：“我从没见过他，但他莫名其妙出现又留下话语，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何意。”

明德也是回想起刚刚昭示时候那简短的几个字，颇是感慨说道：“传闻他可以洞晓古今未来，想必对你说的话也是暗藏玄机，单看今天的昭示，他似乎看出了什么，话里全是不佳凶相。”

四周的百姓并不理解精简七字，没听出背后的深意，所以并没有太大的反应，认为昭示所说的是国运平安繁盛，但明德听懂了“仙人”话中的意思，话出的瞬间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
“仙人”话中的“赤气”和“荧惑”，均是穷凶极恶的天象，“赤气”原指地区接受战火与铁蹄之下，一片战争杀伐的凄惨景象；而“荧惑”则是古籍中有名的凶星，出则必有灾难降临，这两个均是代指极度差劲的运势，因此“仙人”的话并不是说国运一帆风顺，而是在说有为祸一方的人现身。这种晦气到极点的话在这样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说出来，还是当着万民的面说出来，皇帝的脸没第一时刻气的扭曲变形，已经全靠皇家涵养极力克制。

姜鱼遥遥望一眼正在逐渐关闭的皇城，也是知这时皇宫内外是重兵把守不易潜进，默默叹口气转身跟着明德回白鹿寺，垂头沿着路不甘心的一步一步踢着石子向前走，半路中身旁一人蹭过，姜鱼肩挪了半分要躲开他，忽然间冷不丁全身打了一个寒颤，停脚定在原地紧盯着地面，明德察觉后面人没跟上，折回去一瞧，也是被对方吓了一跳。

姜鱼面色惊恐的垂头望地，面色一片煞白。

“姜鱼？你怎么？哪儿不舒服？”明德担忧地身手去摇他的肩膀，指尖还未触到衣衫，就见对方一个转身迅疾向远处冲去，错愕愣神的片刻已经没入游览闲逛的百姓之中，不见了踪影。

“姜……”明德这下也慌了神，想喊又不敢喊，在原地无措转了几圈也不知如何是好，迷茫之际身后忽地冒出一人影，从后低声说道：“你先行回白鹿寺。”

明德一惊下意识做出御敌姿势回身，却见一熟悉人影奔向前方随即也匿于人群中，明了对方的意思，向他离去的方向单手行一佛礼，祈祷他们平安无事。

姜鱼穿过人群从一条夹道中一跃上梁，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寻方才擦身而过的陌生人。

方才一瞬间的感觉来的太突然，但也太熟悉，正是在大樊山的石室中，那名吡摩天之人身上穿出的透彻心骨的恶寒，直达脏腑的恶心感和寒冷感，久久难以忘记。

他在皇城！他竟然在皇城！太好了！抓住他！一定要抓住他！问清楚娘的事情！

姜鱼灵巧翻跃过几座房屋，落在一方高处的屋檐上，凝神扫视下方川流不息的人群，探着身子转身环视大半圈，眼光落在不远处一个遮着头的人身上，在穿梭的人流中，煞是不起眼，就像个普通的老百姓，但自己心中莫名有种感觉在指引，不断提醒那人就是一直寻找的陌生人影。心中一定思量，纵身轻跃追上前去。

这边的皇城内，宫女和宦官们在忙碌准备晌时的庆宴，虽然表面上匆忙不停，但私底下大家都在窃窃私语，议论午时的昭告话语和秘密押走的“仙人”。

在昭告结束的一刻，传令宦官不用皇帝下旨，心中已经清楚该怎样做，等人双脚踏回宫门的一刹那，立即吩咐潜在暗处的士兵将他拿下，悄悄带到皇城内的密牢中准备处死，从被抓到推进密牢的整个过程，对方没有任何反抗的反应，反倒是无比的顺从，安静端坐在牢中等待死亡，传令宦官见他一副从容冷静的模样，也是越发冒火，不由唾道：“今儿个圣上开恩，直接处死你，免了多受苦，但你往后投了胎也记住，这嘴上该说不该说的，可要分清楚时候。”

对方依旧微垂着头静默不答话，传令宦官哼他一声不再管，吩咐看押士兵几句，也着手去准备庆宴事宜，宦官前脚刚走，牢中的人就微微抬起头，露出那双慑人心魂的双眼正视前方，低低浅笑空灵一句。

“都要来了。”